“小枫啊，你得多来看看你爸，他这病怕是…”

大伯王建国说话时，眼睛直勾勾盯着病房角落的保险柜。这个月第三次"偶遇"他拎着果篮出现，水果标签都没撕干净——正是楼下最便宜的临期打折款。

我削苹果的手顿了顿，刀刃差点割破指腹。公公肺上的阴影还没确诊，亲儿子们倒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秃鹫。二伯王建军更夸张，上周末直接抱来台点钞机，美其名曰"帮老爷子整理旧物"。

"爸这辈子攒了六百多个呢！"二伯削梨的动作像在数钞票，"西郊那套叠拼现在翻三倍了！"水果刀撞得瓷盘叮当响，病床上输着液的公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
我老公王建平默默拧着热毛巾，凌晨三点加完班还坚持来守夜的人，此刻像块哑火的炭。三个儿子中唯有他还在还房贷，却从没在病房提过半句钱。

老爷子头七还没过，老宅客厅就飘起了火药味。

大伯二伯并排坐在红木太师椅上，活像两尊门神。茶几上摆着三杯茶，大伯那杯已经见了底——他赶着喝完要"主持大局"。

"按理说老三照顾得多…"大伯瞟着墙上的全家福，我们结婚照还挂在最角落，“但你们年轻人要那么多钱容易走歪路。”

我攥紧兜里的钥匙，那是公公弥留时塞给我的。老人枯槁的手抓着我不放，浑浊的眼里滚着泪：“防着…防着…”

突然"哐当"一声，老公把磨掉漆的公文包摔在桌上。泛黄的信封滑出来时，二伯的茶杯"啪"地裂在瓷砖上。

“全部遗产留给建平夫妇。”

当老公念出遗嘱时，我清晰看见大伯后颈的青筋在跳探戈。二伯直接掀翻了凳子，指着墙上"家和万事兴"的十字绣骂街：“老爷子糊涂了！肯定是这女人灌的迷魂汤！”

我摸着口袋里硬邦邦的U盘，想起病房监控里那些"孝子"的表演。但真要把视频甩出来，这个家就彻底碎了。

“刺啦——”

当着所有人面，我把遗嘱撕得粉碎。纸屑雪花般飘落时，连窗外的蝉都吓哑了。

"要争就争个大的！"我把公公的账本拍在桌上，“六百三十七万现金，四套房产，这些钱够买断血脉亲情吗？”

那晚守灵时，老公发现我在灵位前烧东西。

"爸给我的真正遗嘱。"我把灰烬拢进香炉，“他说钱是照妖镜，要我在兄弟反目前烧掉。”

月光透过白幡洒在U盘上，里面存着老爷子最后的清醒时刻。视频里他老泪纵横：“给老三留个保障…老大老二早把家底搬空了…”

但我终究没按下播放键。就像公公说的，有些真相比谎言更伤人心。

现在我们每月在家族群里晒基金账单。大伯给侄女报了钢琴班，二伯资助表弟开了奶茶店。上周家庭聚会，三个半百男人居然凑钱给我买了金镯子——说是赔当年掀桌的罪。

昨天整理老宅时，在公公的旧皮夹里发现张泛黄的纸：

“建平媳妇面善心慈，可托大事。若子孙不肖，望其能力挽狂澜。”

落款日期是我们婚礼那天。

摸着起球的沙发垫，突然听见老公在阳台打电话："基金明年该设个’孝顺奖金’…"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把二十年前的"囍"字映得金灿灿的。

原来有些东西，真的比钱更经得住岁月。